柏语涵

“罗、浮、生，”韩沉一字一顿将对方的名字念得清清楚楚：“你最好别跟我玩什么花样。”

“哪儿敢啊我。”狐狸满脸堆笑，两只大眼睛都眯成缝儿了：“您是凯岚省头把利刃，我就一小毒贩，哪儿玩得过您不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可真别记我的仇啊，我确实亲了您，但那可是我的初吻，我本来还想留着给澜澜……”

“谁让你说这个了？！”韩沉一个眼刀飞过来，狐狸赶紧缩了缩脖子：“我、我还觉着委屈呢！要不是挨了您一刀，我现在人已经到浦泷了都……”

“到浦泷干什么？”偷偷红起来的耳尖并没阻碍韩沉抓到关键信息。

“你……保证不起诉我猥亵人民警察我就告诉你！”狐狸抬起一条毛绒绒的粗眉毛，半真半假道。

“……”韩沉不说话，只是木着脸瞪他。

“行行行，警察叔叔我怕了您了还不行吗？”被瞪了不到半分钟，狐狸绷不住了，举起双手油腔滑调地嚷嚷：“您老不是真要拿这个罪名起诉我吧……”

“说重点！”韩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狐狸连忙把举起的两只爪子扣脑袋上：“……就，就陈大头的上线，好像是在浦泷来着……”

浦泷？韩沉皱了皱眉。浦泷离这里不到150公里，算是离浦港最近的大城市了。若要说上线在浦泷，确实并不奇怪：“消息可靠吗？”

“应该还行。”狐狸自顾自点了点头：“不过可别说消息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啊，我这也好不容易才攀上点关系，脚还一只在外面呢。”

“嗯。”韩沉站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你之前，是不是见过我？”

“瞧您这话问的，我老早就去了美国，搁哪儿能见过警察叔叔您哪！”狐狸还是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您不是吧？这可都三天了？”狐狸难以置信地瞪圆了本来就圆的眼睛，夸张道：“您手下还没翻出我家底儿给您看？我这不……好歹也是一官二代嘛，就算只能算＇前＇官二代，知道点公安系统的小道消息也不奇怪，您说是不是？”

韩沉叹了口气，不打算接话了。他沉默着走出门去，在那个聒噪小青年的嚷嚷声中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狐狸没了韩沉在时的嬉皮笑脸，他从诊床上蹦下来，脱了真空穿着的外套，接过小护士递上的白衬衫，有板有眼地扣好扣子。

“他肯定还会来找你的。”诊床另一头的屏风里传出一个沉稳的声音：“你救他那天，黑盾的人折了两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狐狸叹了口气：“腿在人家身上长着，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自己多加小心，别太逞强。”

“放心吧叔。”狐狸咧嘴笑了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这么个机会，我会认真对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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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西市 高新科技开发区 CBD

裴文德坐在古色古香的茶室里，面色沉稳，心里却有点小小的不安。

早上出门前他问过宫铁心需不需要换身衣服，毕竟穿着警服打探消息，局限性有点大。

不想宫铁心表示穿警服挺好的，第二天翻出套小西装来给自己套上，还破天荒地打了发蜡，人五人六地带着裴文德直奔岚西CBD最高的办公楼。他在前台报了名字，于是两个人被殷勤地请到公司接待贵宾的VIP茶室，被告知樊总有个会，稍等就来。

“怎么啦？”裴文德的视线第四次擦过宫铁心用发蜡粘出来的造型上时，宫铁心终于忍不住了：“我头上粘了奇怪的东西？”

裴文德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为了来鑫丰特意收拾自己，你跟这个樊总不熟？”

“哪儿能啊，我跟樊伟那厮没回国的时候就称兄道弟了。”宫铁心噗嗤笑了：“你看你一身警服精神抖擞的，我不收拾一下这万年的宅腐气还不得被当成被你押送的犯罪分子啊？”

裴文德被逗笑了，正要说什么，茶室门外一个不满的声音由远及近：“把人请进茶室不让茶师到位，让人干坐着啊？你怎么想的？！”

他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一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男人迈着大步跨进来：“老铁不好意思啊，孙秘书出差了，备用秘书不太周到……这茶我给你泡。”

“别麻烦了，没那时间。”宫铁心摆了摆手，对裴文德道：“这是鑫丰集团的二世祖，大名樊伟小名烦死人。”

裴文德对樊伟点了点头，宫铁心又道：“这是我哥们儿裴子。他现在办个案子缺点线索，所以我带他过来找你帮忙问个事，几分钟就走。”

裴文德向樊伟伸出手：“裴文德。你好。”

“你好你好！”樊伟很有礼貌地与裴文德握了握手：“幸会幸会。”

“行了，说正事。”宫铁心从包里拿出个文件夹拍进樊伟怀里：“你人脉广，认识的变态也多，帮忙看看这东西什么来头。”

“你看你长得明明人模狗样的说话怎么这么欠揍呢，什么叫我认识的变态多……”樊伟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手底下却一刻不停地打开文件夹翻看起里面的照片来：“哟，还挺讲究。”

“讲究？”裴文德没有错过这个有些特别的用词。

“嗯。”樊伟点了点头：“都没外人我就直说了啊，你们看这里。”

他用手指着照片上带子正前方与金属笼的连接部分道：“这个地方，居然是暗锁加铰链的设计，这可不常见。”

“暗锁加铰链很特别吗？”宫铁心皱了眉头问。

“你知道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偷偷建了个工厂专给荷兰供这种成人玩具挣零花钱，”樊伟放下文件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翻了几页拿给宫铁心和裴文德看，“这种东西各种各样见得多了，但几乎没有装暗锁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降低成本？”裴文德问。

“成本不是最大的问题。”樊伟将文件夹里的照片翻到下一页。那是金属带右侧面的照片，他把那里的一个小锁孔指给宫铁心和裴文德看：“凡是产品，必定要满足使用者的需求。这种东西很少像这样安装暗锁，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彰显绝对控制力和占有欲的东西。你们觉得，当一个人压倒性甚至统治性地控制和占有另一个人的时候，他会考虑那个受控人的感受吗？或者这么说吧，那个人是否感到舒适，是否因为被人嘲笑而受到伤害，是否会因为这个东西感受到不便，你们觉得，他会在乎吗？”

“不仅不会在乎，还会希望无论受害人如何隐藏，这东西也会很容易被别人发现。”裴文德默默握紧了拳头。

“正解。”樊伟点头：“但照片上这一条穿在裤子里几乎不会被人发现，不符合大多数用户的需求，所以应该不是标准大货，非得定制不可。对了，这什么材质的？”

“不锈钢，”宫铁心撇了撇嘴：“准确地说，是316L。”

“……？！”樊伟像不认识人似的瞪着宫铁心：“全钢？”

“整个结构只有一种材质，就是316L。”宫铁心补充到：“怎么啦？”

“你确定？没有ABS镀件？”樊伟不死心地追问。

“确定。没有。”宫铁心叹了口气：“而且每个接口都焊得牢固结实连个缝儿都没有，看得出技术相当娴熟。”

“这，”樊伟眨巴着眼睛，“没有必要啊？这东西现在意义大于实用，材质上ABS塑料镀金属是主流，就算真要锁，铜的铁的什么不行，非要用不锈钢，还低碳不锈钢，没道理啊？”

宫铁心摇了摇头。

“樊总，”一直默默听着的裴文德突然问道：“不锈钢材质加上手工，整体做下来这个东西要多少钱，你能大概估一下吗？”

“贵倒也不贵，”樊伟歪着头想了想，“这个材质加上精细一点的做工，三十来万左右吧。”

“这么贵？！”宫铁心奇道：“不锈钢才多少钱一吨啊？”

“你知道开一副模具多少钱吗？”樊伟瞪他一眼：“这一条下来，暗锁铰链连接杆至少三个模具要的吧？如果不开模具纯手工做，不说时间耗费多少，光手工费没个二三十万下不来，我给你估三十来万还算少的呢。”

“那你去帮忙打听下，看看最近谁开过这样的模具？”宫铁心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樊伟。

“这事可没准儿，”樊伟摇头，“模具都是关门做自己的，有些还是商业机密，我去打听还不如警察来得快……不过嘛……”

“不过？”

“你这个照片……精度有多高？”

“你想要多高？”

“我感觉这个曲度不像模具，你照片精度够高的话，我想辨认一下打磨痕迹，看看这玩意是不是真的纯手工制作。”

“这也行？！”宫铁心立刻从包里翻出一个内存卡来：“专业取证相机照的，放大试试？”